(我非常喜歡的一篇文章,原作者david……你就原諒我的轉貼吧!)

爭取客戶認同?與洋老闆拉近距離?深層弱勢被動心態不易言說

台灣的製造業有個怪現象,9成5以上的人,不管你是三重出身的、南京東路出身的、還是近來的科技新貴,人不分男女,地不分台北還是新竹,都會取一個英文名字。Robert、Gary Terry、David、Raymond、Stanley、Rosemary、Stella等等,這是一項傳統,也就是沒人會限制你用中文本名,但是整體的企業文化就是讓人很自然的選用一個英文名字。比較熟悉的英文名字就那幾個,於是有時候與老外開比較大型的會,一叫David就有2、3個人抬頭起來。

但是很奇怪,我看一波波新的工程師進來,英文都還不會講,卻也大多數已取好英文名字。這5、6年來全世界到處跑,接觸好多國家的工程師,韓國的工程師很少用英文名字的,大約2成吧!大陸的工程師也不多,也是1、2成吧!日本的工程師更少了,不到1%,歐洲的工程師、採購人員更是絕無僅有。為什麼獨獨台灣製造業的工程師9成以上會用英文名字呢?香港大概也是9成以上吧!我
想這個現象有其深一層的文化意義與情結。

文化的矛盾與衝擊-你有一個自己都唸不準的英文名字嗎?

紐約長春藤名校哥倫比亞大學比較文學的名教授,以東方研究(其實是伊斯蘭
研究)名聞全球的學者Edward Said愛德華薩依德,在其生前名著「Out of place」(中文譯名為「鄉關何處」)提到做為一個西方世界(從英國到美國)的伊斯蘭移民的矛盾與衝突,提到這種刻骨銘心的矛盾與衝擊從他的英文名字開始。稍識英文的人都知道薩依德的姓"Said",在英文中其實是"說"Say的過去式,是英文世界中很荒謬的一個姓,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,其唸法不是字面的塞德,是薩依德就已經夠怪了,而偏偏其名愛德華Edward卻是道道地地的英文名字。從小不知被多少同輩小孩揶揄過,薩依德有一個敏感的心靈,終其一生不能忘掉這個父母給予的矛盾。


我於60年代放洋留學,也不知是誰教的,捨中文英譯名字不用,自己取了David的英文名字,蘇當然就是Su了。初不以為意,豈料到了美國、當起助教教起微積分,第一次上課點名,各種奇形怪狀的名跟姓,真真把我給難倒了!我索性一個個字母用唸的,全班嘩然,我也很尷尬。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學生也叫David,非常快樂,就叫"David",但竟沒人回答,我叫了幾次,最後很不以為然的D.A.V.I.D唸出來,沒想到有個黑人學生就答有了!結果全班都笑倒了,因為他們聽我的"David"以為是"Debbie"。為此,我請教前輩,他說"David"這個英文名字的發音學問太大了?A"a"是短促的音,v很易和b混淆,大部份東方人都說不好這個字母,"i"是短促的"I",很容易說成長音,教我練習了多次,他都搖頭。我認識到此事的嚴重性,所有的文件都已用"David"不能再更改了,但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準如何混下去!果不其然,30年來,我好多次與老外見面認識,或電話中介紹自己的名字,都會感到對方有一分錯愕,那份神情大概就是明明是個男人,怎麼會取個"Debbie"這樣的女生名字呢?

Sony、Samsung、Nokia總裁都沒有英文名字

台灣業者服務客戶 從取一個英文名字做起


明明自己的英文名字都叫不準,為何一輩子扛著它呢?我不知道其他產業這個現象普不普遍,但製造業絕對是很普遍的,不信你看Stan是施振榮、Barry是林百里、Terry是郭台銘、Raymond是宋恭源。可是Sony的社長絕對用其日文名字,韓國三星社長、Nokia的總裁、印度TarTar集團的總裁,我敢打賭一定是用其本國名字的英譯,為什麼呢?

一個可能的邏輯是方便客戶,拉近感情以做好生意、做大生意,這是可能的,是一種「客戶導向」的思維。想想看,我們做的是什麼生意?有了就是上百億,沒有就是零。於是乎從接機、派車、住宿、開會、晚宴、第二攤,總要客戶舒舒服服的,總要溝通無障礙的。如果做了那麼多安排,連名字都記不起來,不就一切都泡湯了嗎?於是乎,想辦法讓客戶認識你,減少他認識你的任何障礙,用個英文名字,只是一種必要而已。

西方管理文化寄生台企業中形成特殊傳統 老闆有個英文名字夥計能沒有嗎?然後呢?然後傳統就形成了!老闆有個英文名字,夥計能沒有嗎?我警覺到這個現象的普遍性,是有一次有個朋友問我:「陳某某是否在你公司服務?」, 我聽了茫茫然,這位朋友很肯定,描述又描述,我才恍然大悟:「喔!你是說Bill陳!」。很悲哀的,我每天跟他一起工作,叫慣了英文名字,根本忘掉他的中文名字了。演變到今天,製造業間員工互相以英文名字稱呼,似乎反而是正統主流了,它讓西方人以名字互叫來拉近人與人之距離的企業文化,得以減少尷尬的在台灣製造業寄生。我叫我老闆"Raymond"覺得很自然又親切,但一旦用中文稱呼他,就很自然的叫“董事長”。那種尊敬是文化的必然,而產生的距離也是無可迴避的。製造業廣用英文名字,是否代表一種管理的需求(拉近員工距離)無法適切的用中文呈現,而必要的轉移呢?就好像熱戀中的男女不好說“我愛你”,只好用“I love you”來代替以減少尷尬呢?


另一個可能是方便老闆,今天製造業很多優秀人才都是外商公司訓練出來的,可以追溯的譜系有RCA、飛利浦、德儀、GE等等,老闆是洋人,要他記住這麼多 繞口的中文名字談何容易。於是乎,每個人都取了個英文名字,等老闆搬走了,這個傳統業已根深蒂固的流傳下來了。


無意鼓勵義和團式的魯莽 但仍掩不住深藏心中的買辦悲哀但是不管那一種原因,都是一種弱勢姿態,我無意鼓勵義和團式的魯莽,但製造業瀰漫一種弱勢心態卻是事實。過去和現在,仍有許多國外客戶及其品管採購人員,來到台灣就擺出一付予取予求的姿態,合理不合理,我們大都以配合求全的方式回應,但要在做到生意與維持自尊之間求得一個合宜的平衡並不容易。為了現實,我們都大抵都妥協了。


我記得有一次為了一個原則問題,我與歐洲某大手機廠的高階主管相持不下,原因是我無法接受對方的無理要求,於是約好在他過境中正機場時見個面,期能透過當面商談來化解歧見。那個早晨,經過1個小時的討論,我們達到一定的結論之後,這位主管忽然狗尾續貂頗有所感的對我說:「David,we are learning how to be humble」。這句話,我一直記到今天,它適度的填補我內心的義和團飢渴,但同時也提醒了我做為"David"的一種買辦階級的諷刺。

買主國強勢主動 台灣弱勢被動

英文名字的關聯不易言說 擺脫桎梏才能真正轉型


那麼,為什麼日本、韓國、歐洲、印度、甚至非洲的人都不特別傾向取個外國名字以混跡商場,而台灣與香港的業者就必須如此呢?這種迎合客戶的弱勢姿態,是否也正好是台灣主流製造業與買主國主流產業的差異呢?台灣主流製造業基本上是弱勢被動的,而買主國的主流產業是強勢主動的。這種差異,早幾十年也存在於日本、韓國和買主國之間,但日本早已擺脫這個桎梏。值得警惕的是,近幾年韓國與大陸也已漸漸走出這弱勢被動的牢籠,而剛好這3個國家的業者都鮮有用英文名字者。我個人認為,這中間有一種不易言說的關聯性,哪一天台灣製造業者漸漸少用英文名字時,可能就是台灣製造業者漸漸變成強勢主動的時候。或許,那就是台灣產業真正轉型的時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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